正如她所料,几乎在游戏公告响起后不到半分钟,天空之上响起龙鸣,一条几乎遮蔽小半片天空的沧龙出现在空中。
头颅似龙,但身躯却像巨鳄,它飞过的地方,有冰霜落下,它停留的地方,下方的海面会出现水龙卷。
与此同时,虞寻歌的眼前弹出提示。
【您最重要的生灵-逐日已同意参加本场游戏,5分钟后,沧龙入海,请玩家做好准备】
这条提示也显示在了月光湿地-寻歌的屏幕右方。
血精灵倒吸一口凉气,都顾不上装傻了,她直接扭头对粉发矮人道:“那可是灵魂之火!你能保证她能赢?”
粉发矮人坐在宽大的观众椅里,小小一团,比许多生灵的幼崽还小,可当你和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你就知道你无法说服她改变她做下的任何决定。
逐日道:“我不能保证,但我愿意在她身上赌上一切。”
血精灵被逐日眼神里的某种她说不出的神采震得说不出话,有一瞬间,她想,四十多年过去,她还是逐日。
她从未变过。
她如此矛盾,在上场游戏里不愿像其他老师那样给予丁点温情与成全,却又在这一刻……在这一刻,成为唯一一个同意参加游戏的存在。
是的,唯一一个。
金色丘陵上,漂浮着【赌上一切】的游戏规则,以及游戏的参加人数:【1】
逐日…逐日……
血精灵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曾经看到过的一幕,那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天她收到了逐日的通知,因为她犯的低级错误,下一场神明游戏团队赛,不会再有她了。
她如此愤怒,愤怒到完全将自己对逐日的恐惧、崇拜与敬畏抛之脑后,她忘了逐日的霸道,忘了逐日的固执与强势。
她找遍月光湿地的每个角落,最后在逐日经常给她们这几个队友补课的月光湖畔找到了正在练习匕首的逐日。
逐日没有因她的到来而停下,她总是如此,性格恶劣到有多少人喜欢她就有多少人憎恶她。
可恰好有一只蓝调蝴蝶飞了过来,它好似没有看到匕首划破空气时产生的银芒与杀意,歪歪扭扭的飞到了逐日身边。
就是那一刻,逐日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收起攻势直起身体,姿态随意又懒散的站在湖边,举起那把每天都要擦拭几十遍的匕首,接住了那只翅膀受了伤的蓝调蝴蝶,让它停歇在匕首的刃面上。
树荫落在她的脸上,让她唇角的笑容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那一幕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忘了愤怒,只剩下难过。
如果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心底真的有一丝柔软,她居然宁愿给一只受伤的蓝调蝴蝶也不给自己。
她没再和逐日说半句话,没有意义了,逐日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更改,她直接转身离开。
这些年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她脑海里总会浮现那一幕。
那只匕首上的蝴蝶最后怎么样了?
逐日是给它治疗后任由它飞走?还是在自己离开后的下一秒,就挥起匕首给了它一个解脱?
这个问题总是想不出答案。
如果是逐日,好像哪一种答案都有可能。
在她心里,那一刻的定格以及这个问题的所有可能,足以诠释她心中的逐日——残忍又浪漫。
对逐日来说,世间所有生灵都和那一只停在刃面上的蝴蝶没什么区别。
血精灵久久没有说话,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里,但旁边的亡灵忍不住道:“万一你的学徒不愿意玩这个游戏呢?100级的沧龙实在是太夸张了些……”
逐日道:“她愿意。”
屏幕里,那条布鲁蓝斑欢快地跃出海面,她没有说什么话,可她的举动已经足以表达一切。
逐日轻笑了一声:“你看,她愿意。”
血精灵突然问了一个很扫兴的问题,可她看向粉发矮人的眼神认真到让人无法对她生出恼意,她是真的想知道,而不是为了扫兴而扫兴。
她问:“如果她失败了,你会对她失望吗?你会惩罚她吗?”
屏幕里,一条基弗天使鱼游到了布鲁蓝斑身边,问她是不是逐日同意了这个游戏。
沧龙出现就证明这个游戏有人愿意参加。
真有趣,就好像当所有人都认为某件事疯得厉害的时候,突然发现真有人做了这件事,那逐日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布鲁蓝斑的语气里带着极为明显的骄傲,她道:“是的,逐日同意了。”
基弗天使鱼担忧道:“我不想咒你,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好吧,我是说,万一失败了怎么办?逐日会很失望吧。”
“当然,她肯定会生气又失望,大概还会惩罚我吧,这简直不讲道理是不是?”
屏幕外,逐日几乎同时回答了血精灵的问题。
“会,我会失望,我也会惩罚她。”逐日没有委婉,她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答案,她也知道对方对四十多年的事耿耿于怀,可她懒得安慰谁,也懒得在多年后的今天为了弥补谁心底的伤口而撒谎。
“以她的能力,这个游戏她不会输,我能做到,那她也必须能。
“可是我的学徒绝不会因为我的失望和惩罚而愤怒或委屈。
“她不需要拥抱或安慰……好吧,她或许想要这些……可如果她真的失败,并让我失去了灵魂之火,哪怕我突然发疯就此宣布她不再是我的学徒,她也不会将愤怒对准我。
“她记得我在她身上倾注的所有心血和情感,她不会因为她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就否定这一切。
“铸光,我告诉你她会做什么,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寻让我恢复灵魂之火的办法,直到真有那么一天,她会捧着我的灵魂之火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继续当她的老师。
“她会弥补她失败后所造成的后果——哪怕这后果不单单是她造成的,我也有一部分责任——而不是愤怒我的冷漠,质问我为什么不原谅她,为什么不给她第二个机会。”
黑猫都不敢说话了,它感觉自己听到了铸光心脏滴血的声音。
逐日没有说铸光半点不好,可她为学徒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扎进了铸光的心。
……
雾刃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倒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找过来的肥鹅说出了雾刃真正担心的情况。
他道:“只是惩罚还好,万一逐日一气之下不要你这个学徒了怎么办?”
虞寻歌看着天上的沧龙,声音轻快道:“如果我失败得太难看,犯了太多不该犯的错误,也不是没可能啊。”
“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大概……大概先想办法把逐日的灵魂之火恢复好,然后问问她愿不愿意继续当我老师?这个时间可能得好些年,这么久,她应该也消气了吧。”
天边的沧龙已经顺着水龙卷向下游了,虞寻歌在跑路前对着自己的小伙伴说了最后一句话。
“虽然我觉得如果真失败了,她也要负一半责任,可谁让她是我的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