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算不算阴沟里翻船?”
派出所后院,周严戴着手铐坐在地上,笑着说道。
小小的冲突,没真正动手打架。警察却毫不手软,把双方一起弄到派出所。
问都没问,直接上了手铐,扔到后院待着。
派出所条件很简陋,后院非常宽敞,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足球场”中,此刻至少有一百多人。或坐或站,还有干脆躺在地上。
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戴着手铐。
应该是最近几天因为各种原因被抓来的。
周严啧啧称奇。感叹一个派出所,居然会有这么多手铐。
木田的事情,还没有公开披露。
高层要“定调子”,要统筹布局,至少还要来来回回折腾几天。
但西疆省的动作已经开始。对重点地区,重点人群“上手段”。
春江水暖鸭先知。
对基层部门来说,他们不清楚内情,却能最先感知到风向的变化。
大人物有大格局,小人物有小智慧。
当小智慧遇到大格局,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宁可多做,不要不够。
所以层层加码,是政策执行中的常态。
上面说公职人员工作期间不许喝酒,到基层,就有可能变成公职人员不许吃饭。
荒谬吗?一点也不。
如果一项政策要严格实施,就必须这样“荒谬”。否则,任何政策都是空谈,根本无法执行。
因为这片土地上,会钻空子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
任何组织,层级越多,效率越差。管理者越多,制度越涣散。
关于这一点,那位老人家几十年前就看的很清楚。所以才说矫枉就必须过正。
如果不“过正”,任何矫枉都只能停留在口号上。
宁左勿右,不好。但没办法,只能这样。
当周严看到满院子的“嫌疑人”,就知道自己是撞在枪口上了。
风声紧,警力不足。就先关到派出所,起码能暂时“消除”隐患。
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领导,你和张哥是阴沟里翻船,我们不是。”
“我们最多算体验生活。”
穆浩笑嘻嘻的举起手,手铐已经不见。
“我也不算。”
张小乐把手铐扔给穆浩,低调的装了个逼。
“这玩意儿,我当i年.....”
“哎呦卧槽!你们是人吗?!”
周严大骂。
他这才发现,弄半天,就自己一个人还戴着手铐。
“我刚才要帮你打开,师哥不让!他有钥匙。”
吕进在一旁出卖张小乐。
周严抬腿踢向张小乐:“你大爷!”
张小乐嘿嘿笑,拿钥匙帮周严开手铐:“老式手铐,连双重锁都没有,早就被淘汰了。”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
几人嘻嘻哈哈,旁若无人,早就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朋友,你们是汉人?”
最开始和周严起冲突的青年凑过来。
“朋友,把你的沟子......”
穆浩伸手去推青年的脸,被周严拦住。
“别闹了!”
转头看看青年:“你想说什么?”
“你们.....”
青年的目光落在周严的帽子上。
“戴着玩的。”
周严笑。
“嗐!朋友,好玩不了一点!”
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沙漠里的驴子......”
“哎!不应该是沙漠里的骆驼吗?怎么是驴子?”
周严拍拍青年的肩膀。
“哦....你们是内地流窜来的,想跑去外面?”
另一个人恍然大悟。
“你才是流窜犯!我们是安全局的侦查员!”
周严小声说。
青年撇嘴。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对.....这么大怨气?”
周严指指帽子。
青年抿着嘴唇不说话。
“朋友,你们能不能出去?能不能把我们也弄出去?”
“跟你们说,被扔在这没人管,起码要关三四天。”
又有人插话。普通话很好,看长相,是个汉族青年。
“别总问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周严摸出烟,给青年递过一支。立刻引来更多人的目光。
有的人被关了一两天,身上的烟早抽完了。
周严笑笑,自己点上一支,把剩下的扔给一个大胡子:“大家分分吧。”
人群骚动起来,趁着这个空档,周严几人朝外挪挪,示意青年过来。
“我叫郑卫疆。这几个.....”
青年指指身边的几个人:“我们都是邻居。”
“看你们不顺眼,是.....”
郑卫疆指着最先挑衅的青年。
“买买提刚刚因为你们这样.....哦,不是,因为那些人丢了好差事!”
“丢了好差事?碰瓷啊?”
张小乐笑道。
“就.....出来了?”
郑卫疆几人回头看着派出所的门,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周严等人也觉得好笑。
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竟然没人理会。
周严原本想找派出所领导沟通一下。结果拦住路过的民警,还没开口就被不耐烦的扒拉开。
“真是够乱的!”
十几分钟后,众人来到一处靠近铁路居民区,郑卫疆几人都是铁路子弟,父辈是铁路职工,他们则靠铁路“吃饭”。
“就是这样!”
“一些货,不方便被人看到,平常都是我们帮着卸货,再带出来。”
“货多的时候,就用板车。如果不多,或者比较贵重,就拿背包装着带出来。”
“最近一批大货,人家出的价格也高。但黄段长明确说,只要汉人。”
“买买提家里和黄段长还有点亲戚,去说了也没用!”
“听说就是因为....闹事,所以人家只用汉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铁路扒铁轨。
很平常的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周严耳朵里,就听出另外一层意思了。
所有人防范的重点都在WZ身上,如果反其道而行,只用汉人呢?
做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却偏偏要“追随大趋势”,可以解释为小心,也可以有别的解释。
“今晚他们还运货吗?”
周严问道。
“那批货早卸完了!仓库很近。”
“听说明天还有活干.....”
“老大,那些人好像要干活!”
乌市一间民房中,侦查员半蹲在窗前,撅着屁股从窗帘的小孔向外看。
“再等等!通知二组,准备好车子。”
说话的,是周严的老熟人,西南分局的外勤局长郭颂义!